后疫情国外数字经济发展趋势分析
摘要:疫情下数字经济成为欧洲经济增长新引擎，但同时其弊端愈加凸显。后疫情时代，深受美国数字平台控制的欧洲更加强调数字安全与数字主权，致力于摆脱美国带来的发展桎梏，必将大力推进单一数字市场建设与深化欧洲共同市场发展，并意图抢占工业互联网高地以创建欧洲独特“可信任生态系统”，积极争取数字经济国际治理主导权，中欧数字合作将在欧洲更加谨慎的态度中迎来新契机。
关键词:数字经济;单一数字市场;数字主权;中欧数字合作
近年来，数字经济浪潮席卷全球，美国、欧洲及中国数字经济发展走在前列。疫情下的欧洲数字经济在抗疫及促进产业转型等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但与此同时，欧洲数字市场分割等弊端在疫情中更加凸显，深受美国数字平台控制的欧洲更加强调数字安全与数字主权，摆脱美国带来的发展桎梏。后疫情时代的欧洲数字经济发展呈现以下四个趋势。
一、完善单一数字市场，深化欧洲共同市场建设
欧洲数字经济发展与单一数字市场紧密相连，这源于数字经济的核心运行机制在于“规模收益递增”，数据作为特殊的知识和技术类生产要素，通过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通信技术实现规模效应，进而实现整个经济的规模收益递增。欧洲数字经济裹足不前的根本原因在于市场分割严重限制了数字经济规模效应，进而限制其发展。欧洲各国几乎全部使用不同的官方语言，文化及国家政策等因素也各不相同，造成欧洲数字消费市场按照国家界限分割，而工业数字互联网尚未形成，数字经济规模效应难以发挥，这次突如其来的疫情更加暴露出欧洲数字经济与世界前沿的差距。这要求欧盟及欧洲国家重新思考欧洲共同市场建设，完善单一数字消费市场与数字金融市场。首先，完善单一数字市场要求深化欧洲共同市场建设，推进欧洲经济一体化。根据巴拉萨(Balassa)经济一体化理论，可划分欧洲经济一体化的三次飞跃:1958年关税同盟建立，意味着成员国之间消除关税壁垒并对外实行统一关税;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欧洲统一大市场建设推动商品、服务、资本及人员四大生产要素实现自由流动;1999年至今，欧元正式发行标志着欧洲经济联盟建立。欧洲经济一体化发展特点在于非线性发展，即并非依次完成各种形态，而是在某种形态尚未全面完成的情况下，若部分领域已具备条件则先行进入更高形态。这表现在欧洲建设共同市场阶段，四大生产要素中的商品要素基本上实现了完全自由流动，而在服务等其他要素领域的自由流动却进展不一，却并未妨碍其向经济联盟迈进。数字市场作为与传统市场不同的新型市场，不再像以往倚重于商品要素的自由流动，未完善的服务等要素领域成为其发展的巨大障碍。这要求欧洲经济一体化继续完善服务及数据等生产要素自由流动建设，深化共同市场各领域发展，推进欧洲经济一体化。其次，欧盟数字经济政策逐渐向完善单一数字市场方向倾斜。2010年“欧洲数字议程”以及2015年“单一数字市场”战略(DSM)，均开始强调创建统一数字市场，旨在通过打破成员国之间的网络壁垒，统一标准和法规，推动建立有关数字产品、资本与信息服务自由流动的统一市场。2020年2月，欧委会欧洲数据战略，以数字经济发展为主要视角，概述未来5年欧委会在数据方面的核心政策措施及投资计划，旨在打造有效安全的“单一欧洲数据空间”。第三，欧盟开始致力于数字金融市场整合，大力推行欧洲本土支付系统。数字金融市场作为数字市场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统一支付系统的发展对于单一数字市场具有促进作用。早在2018年，处于国际主导地位的跨境支付清算系统“环球银行间金融电讯协会”(SWIFT)在美国操纵下成为实施伊朗制裁的工具，德法英三国于次年1月31日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创建“支持贸易往来工具”(INSTEX)与伊朗进行商贸结算，以避开美国制裁，维护就伊朗核问题达成的“联合全面行动计划”(JCPOA)。2020年2月，法国进一步提出泛欧洲支付系统倡议，旨在探讨创建欧洲本土银行卡组织，由此将同支付相关的手续费和个人数据留在欧洲大陆，这得到欧央行和欧委会的支持。5月建立的欧洲数字支付产业联盟，提出“欧洲支付倡议”(EPI)，旨在改变欧洲数字支付行业劣势，计划到2022年推出全新本土联合支付系统，最终占据欧洲至少60%的电子支付市场份额，为欧洲消费者提供数字支付安全选项。
二、抢占工业互联网领域高地
根据学者邬贺铨对互联网阶段的划分，可将数字经济划分为消费互联网与工业互联网阶段。在第一阶段消费数字经济浪潮中，由于欧洲数字消费市场分裂，一方面造成了欧洲电子商务发展落后，欧盟成员国之间电子商务规则不尽相同，不同的消费者保护政策严重阻碍了快节奏运转的线上商品流通，欧洲消费数字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另一方面导致欧洲自身数字平台力量较为薄弱，占据欧洲绝大部分市场的是跻身全球互联网企业排行榜最多的美国数字巨头，其迅速扩张对欧洲个人数据隐私安全带来极大隐患。正如欧委会委员布雷顿(ThierryBreton)2020年初所言:“欧洲输掉了个人数据之战。但在基于工业数据和5G网络的潮流正在袭来，欧洲在超级计算机、量子科技和5G方面十分强大。”欧洲众多工业巨头如西门子、博世及阿尔斯通等公司凭借在制造业的基础优势掌握了大量工业数据，同时，对工业互联网基础建设的投入必将更进一步深化单一数字市场建设，而影响欧洲在线消费领域的高昂人力物流成本也可期待通过人工智能降低。因此，在第二阶段的工业互联网数字浪潮中，为保障欧洲数字安全及数字主权，凭借工业优势抢占领域高地，并借此完善单一数字市场，逆转数字消费劣势，成为欧洲数字经济发展的首选路径。疫情期间，欧盟委员会公布了新的欧洲工业战略，作为2016年欧洲工业数字化战略(DEI)的深化，涵盖了一系列支持欧洲工业的举措，旨在帮助欧洲工业向气候中立和数字化转型，并提高其竞争力和战略自主性。欧委会还拟于2020年9月设立工业论坛，听取中小企业、科研机构以及政府部门等有关欧洲工业发展的意见。在欧洲工业战略的支持下，欧洲开始一系列工业互联网布局。在基础设施方面，加强了5G网络与云服务建设。2020年初“欧洲5G工业园区”旨在制造业环境中引入新的移动无线标准，并于5月试运行了无线5G网络，测试其在生产控制与物流方面的应用。欧洲云(Gaia－X)计划致力于打造一个连接欧洲所有云服务商的本土联盟平台，以供其在数据共享中互联，协助其扩大业务并提高行业内竞争力，重点在于为企业数据提供值得信赖的基础设施，用以确保欧洲数字主权。在人工智能领域，欧盟于2020年初《人工智能白皮书》作为最新规划，并拟通过数字欧洲计划及欧洲地平线项目吸引年投资额近200亿欧元，用于部署数字欧洲计划框架下的数据平台和人工智能应用程序，创建欧洲独特的“可信任生态系统”。
三、积极争取数字经济国际治理主导权
欧洲向来积极投身数字经济国际治理，其立足点同样在于数字安全与数字主权。美国数字巨头隐患推动了欧洲在数据治理方面形成良好的监管基础，同时这也是欧洲增强其国际地位并成为全球规则制定者的绝佳机会。在数据治理上，在保护消费者隐私领域败下阵来的欧洲国家，不得不采用严苛数据治理规则限制外来数字平台发展，同时寄希望于构建工业互联网数据安全以确保欧洲数据主权。疫情中数字经济的迅猛发展，使得欧洲国家开始关注数据治理规则与创新收益之间的平衡。以数据收集为例，数据收集是大数据技术运用的首要环节，欧盟数据法令对此做出严格规定，企业使用及处理个人数据必须征得当事人同意。疫情中远程医疗、无人机等多项技术应用发展迅猛，让欧盟意识到，过度限制数据采集不利于创新技术发展，对尤其依赖数据的人工智能与云计算等产业带来阻碍。《人工智能白皮书》最终删除了原本写入的人脸识别技术的全面禁令。在数字贸易上，随着数字贸易成为国际贸易规则注重的新议题，数字贸易规则主导权也成为欧洲注意力新焦点。从数字贸易规则总原则上看，美国因拥有全球数字巨头最多，主张数字贸易全面自由化;欧洲国家受美国数字平台控制最深，则极力主张贸易自由化应在政府干预和监管下进行。从数字贸易税收问题上看，美国主张对数字贸易免于征税，欧洲各国则极力要求开征数字税。在数字金融上，欧盟2015年推出的《支付服务指令》(PSD2)旨在推动欧盟层面的电子支付，为确保更加安全的数字支付环境提供了条件。目前，欧盟正试图对加密货币采取更积极的监管制度，包括对全球稳定币项目(Libra)提出更严格要求，目标在于确保和增强整个金融系统的数字弹性。
四、谨慎促进中欧数字合作
疫情推动世界格局进一步改变，美欧分歧日益加大。近年来美国奉行单边主义，退出诸多全球层面国际组织，并在抗疫中屡屡发生损害欧洲盟友之举，如疫情初期截留欧洲防疫物资并针对欧洲多国旅游禁令，之后在6月突然宣布从德国部分撤兵，同时美欧围绕贸易争议不断，双方关系呈现出更多不确定性。这迫使欧洲采取相应举措，开始强调“战略自主”。正如默克尔指出，若美国告别全球性大国角色，欧洲将不得不对欧美关系“进行根本性思考”。全球大变局之中，加强中欧合作成为欧洲战略首选，欧洲在加强谨慎态度的同时，试图在西方和东方之间取得平衡。默克尔此前在欧盟议程中也多次强调，在欧美关系艰难时刻，与中国保持合作对欧盟而言具有“重大战略利益”，对华关系必须成为欧盟外交重点。此外，欧洲在疫情期间发现对数字转型领域井喷式的巨大需求，以及供需两端较大的不平衡性，这使得欧洲将目光转向在抗疫中展现了较强实力与潜力的中国数字技术。中欧数字合作能够帮助后疫情时代欧洲经济快速恢复，这成为推进中欧合作的新动力。但同时，欧洲对中欧合作及中国投资采取更加谨慎的态度。2019年，欧盟出台《第2019/452号外国直接投资(FDI)审查条例》，作为欧盟投资安审法，拟于2020年10月11日生效。在3月疫情爆发初期，欧委会紧急出具有关外商直接投资及资本自由流动的指南，在欧盟外资审查条例实施之前提供指导性意见，要求成员国政府控制相关重要产业，紧急情况下可通过政府入股方式干预，防止疫情期间资产被投机性抄底收购。另外，欧洲各国对华为的态度一直在全面封锁与部分合作之间摇摆不定，也反映出欧洲在追随美国盟友路径与寻求中欧合作实际利益之间的反复权衡。综上所述，后疫情时代欧洲数字经济发展立足于数字安全及数字主权，必将大力推进单一数字市场建设，意图抢占工业互联网高地，积极争取国际治理主导权，并谨慎推进中欧数字合作，这为我国数字经济发展带来启示。一方面，我国数字经济发展应立足于在消费数字市场上的现有优势，加快部署工业互联网建设，强化数字经济新基建，推动人工智能发展，并完善数字经济各项法令，积极参与数字经济国际治理，为规范数字经济发展奠定基础;另一方面，面对欧洲谨慎态度之下的数字合作需求，应视为西方数字市场突破口，在双方数字经济法令框架下积极推动合作。中欧数字合作前景广阔，致力于共同打造经贸合作新亮点，对双方而言大有裨益。
参考文献:
［1］陈新.欧盟60年:困境与反思［R］．欧洲发展报告(2016－2017)，2017.
［2］罗默.高级宏观经济学［M］．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9.
［3］佟家栋、盛斌等.肺炎疫情冲击下的全球经济与对中国的挑战［J］．国际经济评论，2020.
［4］邬贺铨.大数据时代的机遇与挑战［J］．求是，2013.
［5］邬贺铨.消费互联网与工业互联网差别在哪儿［J］．中国信息化周报，2020－06－22(021)．
作者：吴小平 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欧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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